且停亭中且停停

且停亭中且停停

湖南湘潭湘机中学余利

    惊闻80后高三班主任不堪忍受重压在他每天奋战的办公室以喝下农药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无语凝噎。
    想责怪他的自私。娇妻幼子都无法动摇他离去的决心。那么，那含辛茹苦倾家荡产把他供读出来的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又该以怎样的念想来支撑余生呢？还有他深爱的学生，该带着怎样浓重的悲伤走进考场呢?我说不出口，说不出口。我想，年轻的他一定有太多太多无力的悲伤。
    网上是这样评论的：赵老师之工资恰似泰坦尼克，为其一击，顿为齑粉。房贷按揭，如渐紧丝绳勒其脖颈，柴米油盐，似粘连蛛网缠其身心。日谋夜算，入不敷出，朝思夕虑，捉襟见肘。老人垂垂于暮年，幼儿呱呱于膝下。使人目见之，耳闻之，身处之，心碎之，岂不悲哉？于是乎，赵老师遂有轻生之念。
    想起了余华的那部催人泪下的作品《活着》。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苦难、无聊和平庸。责任太重，苦难太沉，于是，忍不了，不忍了。
    其实，我们每一个，都是小人物，都是像赵老师一样活得很卑微的小人物。一箪食，一瓢饮，就为了两个字“日子”。只是，这个悲剧人物的头上还顶着一个灿烂光环-----师者。在我们把大量的目光投向学生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关注像赵鹏这样一线老师的生存状况呢？当我们老师在不断梳理解决学生的心理问题时，又有几人来关注老师的心理健康呢？学生上床了，老师才能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才能亲吻一下熟睡的孩子。毫不夸张地说，学校、学生成了赵老师生活的全部。他像一个陀螺一样，早出晚归，周而复始。正如中国禅宗公案里的那个故事，和尚还在，我呢？我到哪去了？
    当赵老师们日复一日地忙碌着，过分专注于一件一件琐碎，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置换成囚徒。分数、大学、育人，诚然是为师字典里的关键词，可“柴米油盐酱醋茶”亦是不可回避的，更何况再加上“房子”这重重的一笔呢？为师者，倘若谈钱，势必有影响师者光辉形象的嫌疑，很可能会被扣上“有辱师风”的大帽子。
    说真的，我挺欣赏鲁迅笔下的阿Q。他理解了我们这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人所没有参悟的幸福法则-----过一种平衡的生活，一种自我满足的生活。世间无所谓幸福与不幸，只有一种境况与另一种境况的相比较，仅此而已。当教育成了一种产业，当高考成了一根稻草，当学生成为了上帝，我们的老师是否要学会寻找一个平衡点呢？佛不渡我，我何不选择自渡的方法呢？
    如果，再给一次活着的机会，我们风华正茂的赵老师啊，你是否可以在回家的时候多拥抱一下同甘共苦的爱人呢？你是否可以腾几分钟出来与孩子一起分享成长的惊喜呢？你又是否可以在每月仅有一天的日子里回趟老家就只为像孩子一样依偎在苍老的妈妈怀里一小会儿呢？或者，在办公桌上摆一盆兰草，养几尾小鱼？或者，与学生在操场上来场篮球的较量？或者，顶着月色回家的时候享受一下晒月亮的甜蜜？或者，早起的时候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试着给自己布置一道功课，数数生活中的这些小幸福小甜蜜，我想，那些苦痛在活着的滋味面前都会烟消云散。
    清人李渔在家乡浙江兰溪建有一座亭子，名叫“且停亭”。亭柱上有他题的一副对联---------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他想告诫世人，在奔波名利的道路上，走到清静之地，不妨停下来，为自己的心灵提供一个栖息之地。
    这个世界，没有哪个是为名为利而去选择做教师的。但是，作为教师的我们，同样应该以生命的名义，卸掉一些生命里难以忍受的沉重，然后，再步履轻盈地上路！